教室有位女孩不小心將自己的小臉撞到櫃子上,她大哭飛奔在媽媽的懷抱裏。一位男孩停下工作走過去關心女孩,並守在哭泣女孩身旁不肯離去。
以前在台北蒙特梭利幼兒園工作,遇見受傷哭泣的孩子,想媽媽而難過掉淚的孩子,班上其他同學會都主動過來輕聲安慰或遞上面紙,大家都想幫助難過的同學撫平傷痛恢復平靜。
在孩子的日常生活中,有許多機會學習模仿如何安慰傷心的孩子。但是如果受傷和傷心的是大人?我們的孩子會有什麼反應?
外甥女在5、6歳時,有次和婆字輩的長輩去騎腳踏車,長輩騎著騎著不小心跌倒了。
看見跌倒的長輩,外甥女露出疑惑的表情,問:「大人騎腳踏車怎麼會跌倒?」
10年前的一個工作日上午,我在蒙特梭利幼兒園地下室遊戲室裏不小心滑了一跤,因為速度太快太突然,跌坐在地上的我痛到無法馬上站起來。
有位老師走過來關心,幾位孩子被聲響怔在一旁表情擔憂的望著我。
這時我們班那位坐在高高的木製溜滑梯平台上的小寶貝,竟然拍手大笑:「Yolanda跌倒了!Yolanda跌倒了!」(請相信,我平日對他愛護有加⋯⋯)
還有一次,班上另位孩子開櫃子門時,沒有注意到櫃子旁的我,結果我的頭重重的被打開的櫃子門邊敲到。雙手扶著額頭的我,因疼痛反射不直覺的流了幾滴眼淚。
活潑外向的孩子看見脆弱掉涙的老師,反常的安靜,看著地板不知所措。
我想孩子們想像中的大人是強者,不易打倒,不會掉淚。孩子日常生活中可能很少遇見需要協助的成人,所以他們無法辨認真偽(例如:看見我跌倒,小寶貝大笑,以為我在開玩笑!)。
隨著時間一分鐘一分鐘的逝去,孩子不知如何處理和表達自己的關心。(另外2個例子)
大人常將孩子的需求排在自己之前,久而久之不自覺隱藏自己的脆弱,受傷時也習慣立即站起來忽略自己的傷口與疼痛。結果,孩子以為大人是打不倒的巨人,孩子習慣冷淡的回應大人正在經歷的疼痛。
我們的孩子已有足夠的經驗知道如何安慰與陪伴受傷的同學,但孩子不懂面對與安慰大人的脆弱。如同我也正在學習如何面對長輩們的衰老,這是生命重要的課題,我們卻不自覺地隱藏或逃避⋯⋯⋯
我關心孩子也希望孩子關心我,平淡的日常生活中有喜有憂,暫時性的疼痛表現不代表我們是個心智軟弱的大人。請別擔心嚇跑孩子,孩子需要知道大人有時也需要他們的關心。
所以當我不小心在孩子面前受傷時,我不會放聲大哭,但必定很自然的流露出痛苦的樣子。將自己安置在一個需要協助的處境裏,指導不知所措的孩子學習安慰與陪伴的知識。例如:幫忙拿衞生紙、抱抱我或扶我站起來。
期待某天,孩子能主動關心的問:「你還好嗎?需要幫忙嗎?」
圖片:Pablo Picasso《Femme et enfant》1922